01小吃

上上个礼拜，我又带着马来西亚好友十三姨去徽州追秋了。去年追秋并不是很成功，想着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弥补上。订房时发现已经住习惯了的青年旅舍恰好满房，于是一番搜索，预订了靠近古城中心的徽派建筑客栈。这家客栈过去是一座探花府，不过宅子只有两进，并不是传统的高门大户。但好歹第一次住徽派建筑，很是新鲜。

出来接我们的是一位脸圆圆、笑眯眯的本地姑娘，没多久就和我们聊开了，自来熟的性子。后来越聊越发觉，这位脸圆圆姑娘是个正宗的大吃货，对徽州各个地方的特产都如数家珍。那些好吃好玩的，从她嘴里讲出来，就格外吸引人。

有天晚上我在房间里整理白天拍的照片，不一会儿十三姨跑进来，兴奋道：“我决定了！十二月来这里！”

原来刚刚脸圆圆姑娘就在客厅里和十三姨普及了徽州古城的年节美食，什么杀猪菜啦、年糕啦，可把十三姨馋坏了。第二天同样的话，脸圆圆姑娘又对我复述了一遍，然后说：“怎么样？到时候我们这儿下雪了，我就在微信上问你们一下，要不要过来呀？然后带你们去吃好吃的。”我们猛点头，表示要来要来。

其实我喜欢住在徽州古城的一大原因就是爱这里的小吃，以臭鳜鱼和毛豆腐闻名的徽菜我反而一次没尝过。十三姨和我有同样的爱好，于是在吃这件事情上，我们极其有默契。

歙县最有名的小吃是各种饼，又以石头粿和梅干菜饼为最。位于西街拐角处的“老虎灶”大约是每个来古城的游客必打卡的早餐店。这家的招牌就是石头粿。石头粿是一种传统面食，外形和馅饼相似，但制作方式和馅料却大不相同。石头粿制作时用一块大圆形石头压在饼上，因此而得名。其目的是为了传热均匀，使内陷熟透。而石头粿的馅料可以有菜陷、肉馅、酸豆角、粉丝等等多种口味，也可以根据自己口味随意组合搭配。

脸圆圆姑娘说老虎灶是做游客生意的，你们可以去尝尝（其实我来了三次，每次都会去老虎灶买个石头粿）。而我们的包车司机郑师傅则直接地多：“其实老虎灶我们不太去吃的，他们家可不便宜！”确实，一个石头粿5元，并且一个根本吃不饱，上海的物价也不过如此了。

我顺便给十三姨这个“老外”上了堂中国近代史课：上海话里也有“老虎灶”这个词，在没有普及煤气的年代，老虎灶就是周边居民来打开水的地方。我小学时，弄堂口还有一家老虎灶。

如果说老虎灶的石头粿是我们对一年一度徽州游的纪念，那么去歙州中心市场边的早餐摊买“阿刚”梅干菜饼，则是我们极具仪式感的一顿早餐。

徽州梅干菜饼表皮酥脆，以梅干菜和扣肉为馅料，擀成长方形，铁板上烘烤数分钟，梅干菜和肉的油汁充分混合，香味慢慢散发出来。这种等待令人激动，热乎乎的饼子刚到手便迫不及待一口咬下去，千里的思念瞬间被满足。这时，还要走到附近一个摊位，买一杯豆浆搭配，才是完美的早餐。

有时候就连晚餐也是小吃。老虎灶对面有一家吃灵山酒酿的小店，我和十三姨确实一点创意都没有，每次来都是盯着这些店吃，主要也是因为太好吃，而在上海又吃不到，灵山酒酿就属于黄山市特有的美食。我们每次来这家店都会点一碗酒酿汤圆，黑芝麻馅儿，皮子软糯，圆滚滚的汤团围着酒酿，中间打一枚水扑蛋，甜滋滋，色味俱全。

从小在歙县长大的郑师傅则带我们去吃了渔梁坝旁的“两棵树”早餐店。徽州古城内外的招牌小吃店就那么几家，“两棵树”以及隔壁的“张记饼铺”是为数不多的连本地人都赞不绝口的两家。来“两棵树”，必点小馄饨。比起平时吃到的小馄饨，“两棵树”更讲究一些，他们会在表面撒上猪油渣，吃起来更香。

可惜张记饼铺已经打烊了，这是我第二次错过传说中非常好吃的豆黄石头粿。从“两棵树”出来，郑师傅指着马路边一段白墙说，“两棵树”之所以叫“两棵树”，就是因为他们最早是开在那儿的两棵大树旁边的。看到没？就在白墙后面。我们一看，果然有两颗大树，白墙后面一片区域似乎都是已被拆迁等待改造的土地。

02薛鳖

客栈有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几个字：来薛鳖。薛鳖是歙县方言，东北话叫唠嗑，普通话叫聊天。关于徽州古城乃至歙县的很多认识都是和当地人薛鳖得来的，比如白墙后的两棵树。

甚至那天去歙县的小巴上，有位大姐热情地和一位独自旅行的北方人薛鳖起来，重点介绍了许国石坊的由来。

许国石坊正位于徽州古城正门入口处，是我国唯一一座八脚牌楼。明朝万历帝为嘉奖作为辅臣之一的许国平乱有功，钦赐其回家乡歙县建造牌坊以表彰功绩。许国逾制，建造了只有皇室才能用的八脚牌坊，又迟迟不敢回去向万历回禀，于是心生一计，托了位宠妃身边的太监，让这位宠妃天天在皇帝跟前提“八”这个字，待时机成熟，便回去向万历报告。万历说我给你四个月时间建造牌坊，结果过了八个月才回来，我看别说四脚牌坊，连八脚牌坊都造好了。许国顺势而上，直呼皇帝英明，他确实造了座八脚牌楼。此时皇帝已是金口一开，也不好降罪，许国的八角牌楼就这么保留了下来。

虽是民间传说，却被这位大姐讲得声情并茂，官场博弈、宫闱秘辛，信手拈来，不管是不是她添油加醋过，至少让听者记忆深刻。

我们也喜欢晚上回到客栈时和脸圆圆姑娘以及掌柜姑娘薛鳖一番。第二晚入住了位一个人来玩的广州小伙，其实人挺好，就是说话总有股子凡尔赛文学的味道，三句不离“我在英国留学”，惹得掌柜姑娘总忍不住暗暗怼他，听他们带着玩笑的你来我往，古城的夜如此有趣。

这个季节算不得旺季，客栈却基本住满了。脸圆圆姑娘说，你们十二月来没问题，可千万别过年的时候来。“有一年春节，我想去古城门外接客人，就从我们家客栈走到古城门口，我整整花了30分钟！” 她一边说一边比了个“三”的手势。

我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客栈外那条狭窄的青石板小巷子里拥塞的画面，脸圆圆姑娘正在扭着身子、奋力挤过一个又一个游客，向她客人所在的方位，艰难前行。

后来不知又聊到了哪个话题，我正说着鼓浪屿上的老房子看着都好瘆人啊，脸圆圆姑娘突然压低声音，一脸神秘道：“哎~你们有没有去过中山巷？就是有一条阶梯的巷子，基本没什么人，就只有一排红灯笼，“然后她抱紧了两条胳膊，搓了搓，”我每次经过那里都觉得，嘶~浑身发毛……”

我听着这个描述感觉有点熟悉，立刻翻找相册，果然是我去过的地方。那排红灯笼其实是一家精品民宿，我还觉得挺有味道的一条巷子，难道是我等外地人对这些不敏感？

然后她又接着这个话题，说起了一位辞职来徽州古城做直播的武汉小伙。歙县有不少搬空的无人荒村，武汉小伙就大晚上独自一人跑去某座村子，找了个老宅子睡一晚，并直播到网上。我听了默默竖起大拇指。啊~外面的世界真精彩。

03只道是寻常

很多游客以为进徽州古城是要买门票的，就好像丽江古城那样。若是跟旅行团，那必然要买票，这张套票里包含了参观府衙等景点在内的项目。但古城边有很多小路，路口并不设检票口，如果你不想逛那些常规景点，从小路进去就可以了。

比起景点，当地人推荐的地方更令人惊喜。抖音爱好者郑师傅就强烈建议我们早上去太平桥看日出，口头介绍还不够，跟着必定”啪“一下发过来一段抖音视频，360°花式安利，成功是挺成功的，只是可怜了我只剩下几百兆内存的手机。

没有看过日出的旅行是遗憾的。清晨5：30起床，洗漱穿戴完毕，打开房门，发现脸圆圆姑娘听到我们的响动，也特意披了衣服起来给我们开门。客栈走到太平桥并不远，此时晨光微曦，稍有凉意，江边已有不少出来晨练的人。

太平桥下为练江，江上飘着几艘摇橹船，练江上已不准捕鱼，这些船是供游客乘坐的。我一路向桥头走去，一路拍着照，待走到桥上，才发现太阳已露出半个脑袋。而眼前的美景让我惊叹不已，远山如黛，江水如镜，水中央的小船宛若湖心亭，水鸟时隐时现。何为中国山水画？这便是了。

若是前一晚下过雨，江上便会罩着水烟，更妙。

想起我们和郑师傅在“两棵树”吃馄饨时，他在替我们安排后面的一天的行程，我还各种问题不断，一旁包馄饨的阿姨插嘴道：“你们听听师傅的吧，他对这里很熟悉，肯定不会错的。”

太平桥日出完全展现了郑师傅的业务能力。

吃过早饭，郑师傅开车准备带我们沿新安江山水画廊一路前往最终目的地。练江是新安江的支流，便顺路让我们去走了走练江边的渔梁坝，它就在古城旁。我已是第二次去，十三姨却是第一次，郑师傅说没去过的就去看看吧，比起徽州古城，渔梁坝才是真正的历史老街。渔梁坝也是跟团就得买门票的景区，郑师傅熟门熟路走了条小路，不一会儿就来到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