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重口味的布拉格
是否会喜欢一个城市,往往在进入时第一秒就已经决定。巴士从维也纳开来,把我们放在布拉格一栋废弃的大楼面前,水泥地坑洼不平,看地图应该是火车站,但里面空空荡荡,明明这最应该是人头攒动的地方啊。
而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是,这里根本不像欧洲,随处漂浮着浓浓的苏联感觉,灰尘飘扬的昏黄光线,规规矩矩的正方形瓷砖地板,幽幽的蓝色和红色,如同落满金色蛾子翅膀般的萧条落寞。
火车站
穿过一条弯弯的石板路小巷,和布拉格的上班族一起等有轨电车,马路对面是高耸的钟楼,时针指向晚上8点,日落的情绪已准备充分。
订的airbnb在伏尔塔瓦河北岸,看起来很遥远的路程不过10分钟的电车,这个城市的距离感立刻就分明了。房东把钥匙寄放在楼下披萨店的小哥处,用它打开一扇满是灰尘气的大门。
房间的编号方式很奇怪,一楼四户是1、2、3、4,到二楼就变成了5、6、7、8号,哼哧哼哧把行李提到了六楼,才发现公寓自带一部老式电梯,窄到只能挤下两个人,走进去会哐当一声吓人的下沉。看起来像一扇普通的房门,上下的按键却跟常识相反,测试了好几次才终于弄懂。
只有一个人站才能舒展开来
小小的宜家风单身公寓,唯一暴露年纪的是抽水马桶,必须扯一根线,然后水就像山洪暴发般倾泻下来,几乎要冲出马桶。
房间像自带暖气,聚拢了方圆10米内的热气,清晨被热醒,在阳台上看着金色的光线从远处奔过来,撒在对面屋顶的三只猫咪身上。
咔嚓,一扇窗户开,金发女人端出一碗猫粮;回头再看,又出来一位老太太,一拐一拐,用毯子在扑着追一只受伤的鸽子。我不怀好意的揣测,一定不是给它疗伤,而是抓回去炖鸽子汤吧。
再去睡一个回笼觉,下楼搭叮叮车,穿过布满铁轨的石板路,对面的Café Lourve曾是卡夫卡常常光临的咖啡馆,如今成了那种精致大气的社交场所,深粉色和乳白色相间的墙面,系着红色围巾的侍者举着银色托盘穿梭其中。
Café Lourve
没有什么惊喜的食物,也再没有过去那种气息,除了我们这样的访者,或许它早已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咖啡馆而已。
而布拉格还是特别的,它用捷克克朗而非欧元,拥有光滑青色尖顶的钟楼和碉堡夹杂在大片红色屋顶中,能踩到年代感的石板路遍布老城,整个城市弥漫着遗世独立气质和淡淡的感伤情怀。
公寓楼下的昏暗小烘焙坊里,有波西米亚风的老太太卖着奇怪的海绵蛋糕,那味道古老陈旧,仿佛来自封存多年的祖传食谱。
一座查理大桥像是可以看尽人间百态,独自喂鸽子的高瘦男子、穿米色风衣拉小提琴的老人、紧身连衣裙细高跟却一直在扭脚的妖娆女人、一对乐此不疲自拍了40多分钟的混血姑娘、携手慢吞吞无声踱步而过的白发夫妇、时不时川流而过聒噪的中国和韩国旅游团。
四位老头组成的乐队获得最高的瞩目、很快又换成了年轻人的提琴三重奏,每一方石板上似乎都站着一位落魄艺术家、卖明信片和奇怪纪念品的小摊永远信心十足、背靠着十字架发呆的女人们并不知道枕着陌生的谁。
夕阳在此间倒成了配角,可欧洲不是一向如此么,而布拉格恰好又将其发挥到极致,因为足够小,所以显得更眼花缭乱,眼睛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看才好。既然这样,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吃吧。
—————我是开始吃米其林的分割线—————
在日本、港澳这类“近亲口味”的地方以外,其他地方的米其林餐厅更像是一种“local taste”的探索。
比如捷克布拉格,没有做特别的计划,坐在伏尔塔瓦河边休息时,不小心看到附近有家一星餐厅,顺势就预定了第二天的午餐。
前一天晚上先踩了雷,不小心在老城广场附近误入一家景区游客餐厅,对的,就是那种看准了你们一辈子就来一次布拉格而开的餐厅。
一道多种烤肉拼盘比米其林都贵,结果上来一堆形状奇怪的鸡肉猪肉牛肉,不新鲜更没味道,旁边放两片黄瓜和西红柿了事,我只好安慰自己“为了不在下一条街因为低血糖晕倒就认了吧”。
口味虽然是个很难全球大统一的东西,但诚意是没有国界的。
就像这间一星餐厅Filed,虽然热菜咸得要死、甜品又甜得要死,但至少不会觉得被坑了一把,付了5倍的价格然后老板还在后厨偷笑又跑进来两个冤大头。
好呐,说回field,如店名所寓意,店外的橱窗里挂满了各种农用品装饰,吊着一把斧头啦一双橡胶靴啦,一把可以把人叉起来那么大的叉子啦,处处显示出一种高档农家乐的感觉。环境也比较简约现代风,跟布拉格许多苏联式或繁复古典的餐馆不同。
饮品要了混合生姜的薄荷青柠汁,看起来是整顿饭里最清新的了。
面包篮,必须要在黄油和奶酪上做出点花样来啊。侍者说是鸡肉风味的黄油、加上比较薄口的山羊奶酪。
冷盘点了牛肉塔塔,这几天以来终于看到摆盘像样的东西了。第一口下去很清新,中间层的绿色酱汁是西洋菜,下面是紫红色蒟蒻口感的小圆珠,用杜松子和saler酒调味,风味不突出但也算合格。
热的头盘要了耶路撒冷洋蓟,配菜是两块撒着黑胡椒的油炸猪皮,奇怪的画风。
摆盘有点复古情趣,有太多分辨不出食材的元素,果冻口感的外皮裹着山羊奶酪,红色的rowan berry(花楸果),抹茶般的一道绿色酱,但是洋蓟呢在哪里?采用排除法之后,估计就在那一团炸的里面了。
不过真的是咸到我们把整个面包篮都吃完了。侍者没心没肺地过来换上新的面包篮,但也不能光吃面包到饱吧。
小心翼翼地提议,“是不是捷克人口味比较重?或许对我们太咸了,主菜如果可以改进一下就更好了”。
虽然知道也是徒劳,主厨怎么可能轻易改变已经顺手的调味风格呢。主菜潘先生点了羊肉,配菜是西兰花的N种呈现方式,据说羊肉产自捷克一个叫lechovice的村庄,带有非常原始的膻味。
我则要了听起来很风骚的兔子肉,配黄芥末酱、炸黄豆和培根肉。从两道主菜可以看出主厨有不错的审美,尤其是色调的糅合,属于一眼看起来很美然后拍出来更美的类型。
如果它们咸度分别降低50%的话,还是挺出色的料理。
最后选了原料看起来最不甜腻的“百香果、柑橘、巧克力”,幸亏只点了一个甜品。实物的样子美得蛮富丽堂皇,只是味道嘛,两人只尝了冰山一角,就表示败下阵来,这等甜度只能交给阿拉伯人去解决了。
或许只是捷克人做菜时习惯下手重,在好的餐厅,体现在调味和酱汁的浓度;而一般的地方,则是靠量取胜,比如住处附近的酒吧。
某天晚上要了一道芝士芦笋火腿,本以为只是轻快的小菜,结果上来整整十大根白芦笋,被厚厚的咸火腿扎成两捆,又浇上半碗芝士,还配了一碗土豆。搞得我都怀疑酒吧后院是不是辟了块地在种芦笋,所以这么大方。
在被十根白芦笋吓坏了的同时,倒也决定了会喜欢布拉格的这种调调。
雄壮威武的十根白芦笋
部分图片 by 阔夫塔
叶酱
曾在京都游学,最爱吃的背包客,去过两百多家米其林餐厅,现在是满世界找吃的自由撰稿人、旅行体验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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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19-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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