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日本最知名的世界文化遗产之一，日光的二社一寺相信不少人早有耳闻。二社一寺指的分别是日光东照宫、二荒山神社以及轮王寺，这也是游客在游览日光时不容错过的打卡点。不过，在日光山的社寺之中，还有一处丝毫不逊色于二社一寺的所在，这就是位于日光东照宫西南方向的大猷院灵庙（猷读作you，第三声，参见抗倭名将俞大猷）；其中安葬着江户幕府的第三代将军、德川家康之孙德川家光。德川家光在位时，江户幕府治下的日本达到了其历史的巅峰期，期间也对日光东照宫进行了几近脱胎换骨的改造。如今我们所熟悉的日光东照宫的模样，其实更多是出自三代目的手笔。有这般高规格的审美标准打底，三代目德川家光自己的灵屋自然也不会逊色。虽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大猷院属于轮王寺的一部分，但由于位置相对偏僻外加知名度不高，相较people moutain people sea的二社一寺，大猷院的游客并不多，完全可以静静地品味细节、感受江户时代曾经的辉煌。综上所述，这是一个很对我胃口的地方。

我们先来谈谈大猷院这三个字的由来。其实，大猷院是三代目德川家光的谥号，而坐落在日光山的大猷院，是以谥号为名建起的灵庙。大猷二字，出自《诗经·小雅·巧言》：“奕奕寝庙，君子作之；秩秩大猷，圣人莫之。”大猷意指治国之大道，歌颂三代目的中兴之治；同时大猷又扣合上半句的寝庙（宗庙），暗示大猷院是三代目的长眠之所。这个名字起的真心有水平，一定要点上三十二个赞。不过我相信大家都更想了解，被我一直称颂为江户幕府中兴之主的德川家光，究竟是怎样的一位人物呢？接下来我就简单介绍一下我们的三代目。

1604年，作为江户幕府创始人德川家康的嫡子（其实是老三，老大嫡长子被逼自尽，老二则是庶出）徳川秀忠与正室阿江的嫡长子（其实是次子，只是长子长松丸早夭），德川家光出生在江户城西之丸。虽然父亲是当时初生的江户幕府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康的后继者，母亲阿江则是织田信长的妹妹、战国第一美女阿市的小女儿，还有个十一岁的表哥+亲姐夫是当时名义上的天下人（实际上当时基本已经沦为65万石的摄津大阪大名）丰臣秀赖，可谓集战国三雄的人脉于一身，可事实上三代目小时候是很苦逼的。而他苦逼的根源是他从小根据大奥的规矩交由乳母抚养，可比他小两岁的弟弟国千代（也就是之后的德川忠长）却因为是幼子，从小被母亲阿江强留在身边抚养长大，兄弟二人之间从小便被父母分出了亲疏。加之幼年的三代目体弱多病，还有些口吃，长得也没有弟弟漂亮，因此他的父母都起了废长立幼的念头。多亏他乳母春日局挺身而出亲赴骏府向垂帘听政的大权现同志陈情（这姐姐还真是头铁，之后还正面硬刚过皇室），最终由大权现下令必须严格遵照长幼秩序排定接班人，从而保住了三代目的将军继承权。也因此，三代目对他祖父的情感绝不仅仅是单纯的祖孙之情，所以在他在位期间大兴土木改建了日光东照宫，并先后谒陵十次，感恩之情可谓溢于言表。

1623年，二代目德川秀忠也依大权限的先例，退位当起了大御所（只不过没去骏府，只是搬去了江户城西之丸）。而我们苦命的三代目从此苦尽甘来，正式接任征夷大将军之位。虽然德川秀忠也当了大御所，可事实上他垂帘听政的这十年并没有成为之前大御所政治的翻版，主因有二：其一，二代目比他爹差了好几个数量级；其二，三代目比他爹强了不止一个数量级。待到1632年二代目秀忠去世，三代目更是摇身一变成了出笼的猛虎，一发不可收拾。1635年，三代目修订了《武家诸法度》，对诸侯施加参勤交代为义务的规定，从此各大雄藩散尽家资只为参勤交代，再也不复往日雄心勃勃逐鹿天下的模样。至此，曾经与幕府敌对的外样大名已经彻底臣服，自视甚高的公卿们也没了动静，江户幕府内部的等级秩序变得稳固，义务也更加明确。此外，对内压制天主教徒、镇压岛原之乱；对外完成锁国，同时垄断长崎的贸易，使幕府对日本的控制力达到顶峰。三代目这一连串的强权政策被人称为“武断政治”，而在我看来他更是兼康雍二帝特点于一身中兴之主。稳定的政治环境也使农业生产得到恢复和发展，并带动了商业的高速增长。经济的蓬勃发展以及各地金银矿山的高产最终使幕府积累了巨大的财富；当三代目去世时，留下的遗产多达六百万两之巨（是成色最好的庆长金哦）。日本史研究学者安德鲁·戈登曾在《现代日本史：从德川时代到21世纪》这样评价过三代目：“德川家光在历史上的贡献与家康不相伯仲。他在位期间，德川幕府的威望达到顶峰；在家康和家光两人手中，德川体制才得以确立。”在我看来，这样的美誉一点都不为过。

1651年，时年48岁的三代目在完成了幕府中兴的历史使命之后，于病榻上留下了这样的遗言：「私は、没した後は東照権現にお仕えする」（在我去世后，请让我侍奉于东照大权现左右）。于是幕府老中酒井忠勝便从次年2月开始在日光山为三代目修建灵庙，到1653年4月便完工。规模如此宏大的大猷院灵庙仅仅耗时14个月就建成完工，让我实在是很感叹三代目治下江户幕府的巅峰国力。接下来，我们就一起来欣赏一下凝聚了江户幕府巅峰的大猷院灵庙。

参道尽头巍峨耸立的是大猷院灵庙的入口仁王们，入母屋造铜瓦葺，从位置来看其实相当于日光东照宫的表门，只不过前面没有石鸟居。黑金两色的入母屋造屋顶透着威仪与奢华，而门下两厢站立的两尊仁王像便是此门得名的由来。

细细端详，左侧的仁王是闭口的吽型那罗延金刚

而右侧则是开口的阿型密迹金刚。说实话，仁王分阿吽两型其实真没有伯犬有意思，因为吽型的伯犬头顶会有一个超高辨识度的犄角，要是吽型的仁王也弄这么个犄角，再配上个葫芦的话，那他再开口的台词估计一定是“泼猴，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穿过仁王门，径直向前便是御水舎。这座御水舎同样是由佐贺藩锅岛胜茂寄进的（由于日光东照宫门前的御水舎也是他送来的，我在想是不是能称他为手水社发烧友？），采用了切妻造铜瓦葺平入形制，在平侧加了一个唐破风。比较特别的是，整座御水舍由十二根御影石支柱支撑，而这些御影石均来自于神户的御影，是当地标志性的花岗岩石材。当然，相比东照宫前来自九州福冈的石鸟居，这12根御影石支柱已经算是很平易近人了，不过依旧能看出大猷院用料之考究。

虽说眼前的御水舎连同整座大猷院都是1653年建成的物件，但之前刚经历过平成大修理，黑金色屋顶华丽异常。看一下切妻造屋顶妻侧，除了华丽丽的金箔纹饰之外，在屋顶下的妻墙上端还雕刻了无尽的蓝色荒波。相比日光东照宫建筑物上那些极致奢华的雕刻与配色，大猷院的素雅之风倒是令人有些猝不及防的欣喜，宛如国宴收尾的那一道开水白菜。

在御水舎的天井上，是狩野永安真信描绘的水鏡の龍，因水盆中的池水可以如镜子般映射出这条龙而得名。话说狩野永安真信也是老熟人了，日光东照宫阳明门边药师堂镜天井上的那条鸣龙就是出自他的手笔。可惜平成大修理似乎没有更新这幅天井，不仔细看都看不出龙型了。。。

正对手水舍的石阶上，二天门以这么一个极富视觉冲击力的方式呈现在我眼前。就位置和级别看，这座建成于1653年的三間一戸入母屋造八脚楼門都是大猷院中最具代表性的建筑物之一，基本相当于日光东照宫的阳明门。而且，这座楼门弁柄色（就是那种看起来极为沉稳的暗红色）也奠定了整座大猷院的色彩基调之一，调和了黑金两色的锋利感，使整体色调更为大气沉稳。二天门上悬挂的「大猷院」匾额，则是出自後水尾天皇本人亲笔，话说三代目也算是这位天皇的大舅子（后水尾天皇的皇后德川和子是三代目的亲妹妹松姬），于情于理这幅字肯定是要送的。

二天门之所以有个看起来比较二的名字，其实是因为门下两厢中分列着四大天王中的「持国天」（左侧）与「広目天」（右侧）。相信有些资深好奇宝宝一定会开始格物致知，为啥四大天王只来了两位？为啥不在门背后再列上其他两位呢？其实，根据日光山各建筑物的位置，在大猷院东北方向鬼门的位置，便是日光东照宫。这个选址其实也曾征询过弥留之际的三代目的意见，可他觉得「自らの存在は家康公の忠臣であることで成る」（我就是作为家康公的忠臣而存在的），所以丝毫不介意。虽说他不介意，可建造大猷院的酒井忠勝不可能不介意，因此便选了四天王来到这道门，以守护在门后长眠的三代目。不过考虑到鬼门方向是大权现同志，本着恭敬也好，考虑到不要误伤也罢，最后在只在二天门正面安排了持国天王与广目天王，在门背后则安防了风神与雷神，用以祈求风调雨顺、避免天灾人祸。

穿过二天门，沿着大石阶一路向上；在石阶的拐角处有这么一处展望所，展望着大猷院中层层叠叠排列整齐的石灯笼。这里共有315座石灯笼，基本都是10万石以下的大名经年累月奉纳至此的。在当时，献上这些灯笼的大名，在参宫祭拜三代目时，也只能到达自己奉纳的灯笼所在的位置；要想穿过二天门甚至夜叉门，10万石的大名远远不够资格。每想及此，就会觉得自己花550块买张门票真的很值。站在当年10万石大名无法到达的二天门侧上方向下望去，一排排灯笼就像尘世间的烟火气，一种从天上界望向人世间的观感油然而生。

石阶拐了个弯，远远已经可以望见石阶尽头的夜叉门了。这座建于1653年的夜叉们使用了神门中比较少见的切妻造表里唐破风付，一眼望去格局显得稍小。不过由于夜叉门连同左右回廊全部建在高大的石垣之上，因此站在石垣脚下向上仰望，这座神门还是很有几分威仪的。所说从规格尺寸看之前的二天门更接近阳明门；但事实上夜叉门连同回廊环绕社殿群一周，从这一点看夜叉门在大猷院中扮演的角色反而与阳明门是一致的。归根结底，三代目的大猷院比大权现的东照宫多了一道门，这才是一切混乱的症结所在。当然，这个症结对于我们来说肯定是好事，让我有幸欣赏到形制各异、却都能代表江户时代全盛期风貌的古建筑。

夜叉门这个名字自然和夜叉有关。由于有二天门在前面挡煞，夜叉门总算可以肆无忌惮一下子放上四尊夜叉像来守护三代目的御陵了。这四尊夜叉的全名叫「四護法善神の夜叉」，从名字就可以看出这四位尊神来自神道教；可大猷院严格意义上是隶属轮王寺的灵庙，在神佛分离之后是不应该如此纠缠在一起的。其实这样的现象遍布整个日光山，毕竟当年此处神仏習合交融的太深，加之地位尊崇，即便到了神佛分离令之后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于是就有了这样的景象。我们先来看看夜叉门正面的两位尊神，这是左侧赤色的毘陀羅，所谓南之方角守護。

右侧绿色阿跋摩羅，北之方角守護。

我们接着往里走，穿越夜叉门的门洞。虽说这里相比阳明门似乎没有那么美轮美奂惊世骇俗，但依旧令人印象深刻，尤其廊上于栈唐户上遍布牡丹花纹及唐草模様彫刻；格子天井中更是嵌满素色花草纹饰。因此，夜叉门又有了一个「牡丹門」的别名。

其实，在四尊夜叉像所在的神龛内壁上，牡丹唐草的纹饰更是华丽无比。转到也禅门背后，左手边供奉着青色的烏摩勤伽，所谓東之方角守護。这位尊神的神像在日本属于稀有动物，非常少见。也许正因为稀有，大猷院的授与物龍神破魔矢用的就是他手中的同款，3000日元一支。

最后这尊看起来令人有些忍俊不禁的，是西之方角守護鍵陀羅。

欣赏完夜叉门上精美的夜叉像，回身发现大猷院的唐门、以及唐门背后的社殿群已经悄然矗立于前了。

这座唐门高三米，门间宽1.8米，从尺寸看是一座一間一戸的小规模唐门。虽说规模不大，但作为三代目社殿群的入口，这座唐门丝毫不简单，首先周身被金箔包裹这一点就与身后的社殿群保持了风格的统一。此外，虽说唐门上雕刻的图案没有日光东照宫那座唐门那么花团锦簇，但工艺设计也堪称精巧。唐门破风下方有一对高浮雕雌雄双鹤，其下遍布七宝麻叶等细小花纹，门扉的上段饰有凤凰纹，下端则是牡丹唐草。而在整座唐门的C位，赫然盘踞着一条白龙。这可不是阳明门上目贯之龙的复制品，而是堪舆之术与三代目孝心的汇聚结晶。首先，堪舆风水之所以选定这个位置兴建大猷院，便是因为此处是「白い龍脈」（白色的龙脉），并用这条白龙替代日光东照宫唐门上的恙与龙，全天24小时不间断地守护着三代目。其次，三代目属龙，白龙指代三代目；而白龙是归天界天帝所掌管，天帝自然指的是长眠于东照宫的大权现。作为对大权限有无比敬仰的三代目而言，这是个再好不过的致敬方式了。

唐门两侧延伸出去的袖塀上遍布格子窗，而在格子窗的窗框上装饰着大量鸽子的雕塑图案，且间间不同百间百态。而袖塀前的这些铜灯笼则是历代御三家奉纳至此，也只有御三家才能到达此处谒陵。只是从七代目起将军宗家绝嗣，八代将军虽说再度中兴幕府，却已经不是三代目家光的后人；如今大猷院这般门前冷落车马稀，实在让人感慨。

不同于日光东照宫的唐门，大猷院的唐门是可以直接进入的，穿过唐门便是大猷院的拜殿。大猷院的整个社殿群是权现造铜瓦葺建筑，正面付千鸟破风，深七间宽三间，长宽比正好与东照宫拜殿相反。根据之前在东照宫宝物馆中那枚大栋札显示，这一片社殿最初都是桧皮葺屋根，不过在1654年被四代目更替成了如今的铜瓦葺。经此改建，大猷院金碧辉煌之风正式成型，并与京都金阁寺以及平泉金色堂一起并成为日本三大黄金阁。通常而言，如果可能的话，神社的拜殿都是朝南的，正如日光东照宫那样。但大猷院的拜殿却是朝向东北的，这是所谓鬼门的位置。不过正如之前曾介绍过的，弥留之际的三代目一心想要侍奉大权现左右，而大猷院的东北方正是日光东照宫；因此这个朝向也就很好理解了。

在这里我又要做一个名词解释了。什么叫权现造？权现造与其说是一种建筑式样，不如说是一种建筑物组合的式样；换言之，就是将入母屋造的拜殿与本殿，用石之间连接起来的一种建筑组合式样。从这个侧面看，两个耸起的三角屋顶就是拜殿与本殿，中间那一段稍显低矮、纵向（就是日本人说的妻入）的入母屋造屋顶就是石之间。乍一看有点像吉备津神社国宝正殿的比翼入母屋造，不过本质上区别很大，权现造是三个屋顶的组合，而比翼入母屋造其实就是一个屋顶。

权现造的发源与得名，与德川家康最初的长眠之所久能山东照宫密不可分。在德川家康故去之后，二代将軍秀忠公命自己的十弟、也就是后世紀州德川家之祖德川頼宣的総奉行中井大和守正清从元和2年5月动工兴建久能山东照宫、在短短一年零七个月之后变完成了这座汇桃山时期建筑之大成、并颇有些独特的社殿群。而这个有些独特的式样，因为是专门用来祭祀德川家康、而德川家康的神号叫做东照大权现，这个形制的社殿群便就此被命名为权现造。之后，包括日光东照宫在内，绝大多数东照宫都沿袭了这一式样的社殿；眼前的大猷院社殿群也是如此。

和东照宫拜殿相同，大猷院的拜殿同样可以自由进入参观，但同样不能摄影。于是我也和之前一样找了几张内部资料图来给大家看。拜殿同样遵循了金色风，几乎所有细节都饰有金箔，是名副其实的金箔玉楼。驻足此处，便像踏入了极乐世界，这种感觉在之前东照宫的拜殿中是无法体验到的。要不是时间紧任务重外加天寒地冻双脚冰凉，我会在这里一直待到关门的。。。

拜殿中的主题依旧是狮子，迎面的屏风上一排狩野派画风的狮子形态各异，这些狮子也都出自于狩野探幽之笔，被称为永真の唐獅子。而抬头望去，天井上有超过140枚姿态各异的龙之绘，比日光东照宫天井上的龙也要多了不少。

此外拜殿中应该还展示着三代目的具足，可我似乎不记得见过了，也可能是地板太冷冻得我脑子短路了。而拜殿正中有通往之后相之间（权现造本拜殿之间的石之间是因其地面由石板铺成而得名，但如果不是用石板铺成就可以叫相之间或者间之间。可事实上日光东照宫的石之间也不是铺的石头，而是榻榻米，因此究竟叫石之间还是相之间基本也就是个传统习惯）和本殿的入口，但是无法进入只能远观。由于社殿朝向西北，但本殿中供奉的三代目的本地佛釈迦三尊画像依旧要朝南供奉，因此本殿中还有一道奥壁、隔出了一个独立的房间来存放佛像。此外，在本殿中还有三代目的神位及本地佛「釈迦如来」，不过也只能脑补一下这些画面了。

转到拜殿外侧，突然发现拜殿用的是的蔀戸设计。蔀戸指的是在门板分为上下两块，在正反两面均打上细密的格子，但与格子窗相比它并不透光，格子仅作为装饰美观之用。需要透光时，将上面的半蔀吊起、同时取下下半蔀，可极大改善建筑内部的采光；也可以单独吊起上半蔀，类似于遮阳的凉棚。蔀戸是从平安时代起便出现在日本的一种建筑形式，平安末期平清盛的六波羅泉殿寝殿，南侧用的是格子窗，北侧用的便是蔀戸。此外，蔀戸在没有隔断的广间中也可以充做隔断之用，用以遮蔽视线保证隐私。当然可以想见的是，一到冬天使用蔀戸的房子必定会四处漏风。。。好在这里也没人住。

转到权限造社殿群侧面，大猷院的本殿出现在我眼前。相比于循规蹈矩的拜殿，大猷院的本殿形制倒称得上有新意。重层入目屋造的外形在权限造社殿群中非常罕见，至今我只见过这一例。此外，相比有些低调的拜殿，隐藏在其后的本殿有些放飞自我的意思。虽说宽深都只有三间，但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视觉体验充斥着我视线中的每一个角落。单单这个本殿便可秒杀金色堂、且不逊金阁寺分毫；金阁殿这个名号实在是当之无愧。还要加一句的是，本殿没有用蔀戸设计，所以三代目在天之灵不用担心被冻感冒。

最后看看连接拜殿和本殿的相之间。相比大多数权现造社殿的石之间，大猷院的相之间的形制很难定义。就其屋顶的形状看，应该是切妻造或者两下造，这两者的区别在于入口是在平侧（切妻造）还是妻侧（两下造）。绝大多数权现造社殿的石之间入口都是在妻侧，因为石之间就是用来连同前后的，因此被认为是两下造。可大猷院的相之间出了妻侧有入口之外，在侧面的平侧也有入口，因此在各大网站中它的形制在切妻造和两下造之间随机切换。好吧，抛开形制不谈，相对于普通东照宫（比如久能山和上野），大猷院的相之间侧面并没有大幅类似于浮世绘风格的绘画，而是保留了与本殿相似的栈唐户+火灯窗外形，成为了本殿的自然延伸。从这个角度看，大猷院社殿群与标准权现造也有些细微的出入，所以大猷院官网上又将这里定义为「仏殿造り」。可在大猷院官网的其他页面上，又有将这里定义为权现造的，这个实在是有点乱。不管了，形制主要是为了让人更系统化的理解建筑风格特点，大家能明白我描述的意思就好。

从相之间侧面穿出袖塀，迎面便是三代目御墓所得入口皇嘉門。这是一座风格独树一帜的门，从形制上看被日本人认为是代表明朝様式的竜宮造り，因此又被称为【竜宮門】。上次我在日本见到这个形制的门还要追溯到长崎的国宝崇福寺，而大家比较熟悉的小田急片濑江之岛站也是这个形制。

绘满法轮的门扉后便是三代目的真身御墓所了，可惜目前这里不公开，所以我们的参观只能到此为止。三代目将自己的墓所正对东照宫，此外所有建筑的形制规格都比东照宫要小一号，只保持了最低程度的威仪，其拳拳赤子之心昭然若揭。当然，相比东照宫的惊艳绝伦，大猷院的低调却丝毫不显寒酸，其素雅清丽的风格反而处处体现出低调的奢华，昭示着江户幕府巅峰期国力之强盛。生子当如孙仲谋，圣孙当如三代目；非但能干而且审美品味也不错。注意，千万别照着弘历去找圣孙就好；而且尤其注意千万别照着弘历的审美去找圣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