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平行世界里的另一个自己|亚马逊死藤水体验
在亚马逊丛林过了四天没有网络的日子刚刚出来。现在我坐在离丛林最近城市的旅馆房间里,喝着啤酒,试图把自己带回昨夜那种状态。虽然今天周一,楼下酒吧还是在自顾自地大声放着拉美风迪曲。这个小镇的年轻人并没有因为工作日就早早回家睡觉,他们都坐在步行街的花坛里喝着从小卖部买来的啤酒聊天。想必那些酒吧都是为了我这种游客而开设的,可惜它们装修太过“复古”,甚至都远远超过了我这个中年人的承受范围。
公元2018年,按照上个世纪的科幻小说所描述,这应该已经是科学技术取得爆炸性成果把人送上外太空的年代。但是现代科学并没有渗透到这个星球所有的角落。亚马逊,就是这样一片仍然充满超自然力量的神秘区域。
亚马逊的第二个夜晚,曾经在丛林原住民部落中生活多年的混血向导带我们去雨林中散步。当南半球落日的最后一点余晖被亚马逊支流Madre de Rios的河水淹没时,丛林交响曲迎来了它最盛大的乐章。
如果用平时形容城市夜晚的“万籁俱寂”来形容丛林似乎不大合适。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丛林之中,关上手电闭上眼睛静静聆听,你会听到一首浩瀚澎湃的夜之协奏曲。
夜晚是丛林居民更加活跃的时刻。伪装成树叶的蚂蚱、枯叶颜色的小青蛙,盘在树杈上的花蛇,丛林法则下,谁更能从容地生存?毛腿蓝蜘蛛从土洞中爬到树干上,静静等候着猎物,它又会成为谁的盘中餐?
Night walk结束,向导讲述了一个他亲身经历的离奇故事。故事的结尾,他提到服用Ayahuasca来探寻故事中问题的答案。正巧我一直想尝试Ayahuasc,就问他有没有推荐服用的地方,他冲我狡黠地一笑说,当然是在丛林中。
注:Ayahuasca,中文名称“死藤水”。是一种在南美亚马逊丛林土著印第安人部族萨满教治疗中使用的具有致幻作用的植物,或指由其制成的汤药。死藤水的主要成分是二甲基色胺。数千年来,亚马逊河流域的诸多部落一直在用这种死藤治病、解毒。根据当地的传统风俗,死藤被看作神圣的象征,只有部落的萨满懂得制备“神奇饮料”死藤水的方法。采集和制备死藤也是很神圣的事,要通过萨满进行专门的宗教仪式来进行。死藤水中的化学成分能够调整人类大脑的频率接收段,因此,当受验者喝下用它浸泡的液体后,意识会发生不可思议的转换,进入物理学所描绘的“平行宇宙”。(来源:百度百科)
第二天,按照服用死藤水前的禁忌(忌肉,忌辣,忌酒,忌性),中午只喝了一碗清汤,晚饭没有吃。晚八点半,我、大钊(只负责旁观)和另一对美国夫妇如约来到丛林的入口处,等向导带我们去萨满巫师(后文简称萨满)在丛林中的居所,也就是举行仪式的地点。当向导带着我们沿前一天散步的路线往丛林深处走了500米后,一栋破旧的高脚木屋出现在道旁。这明明是前一天经过的地方,可我对这个木屋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脱鞋进入屋内,萨满早已等候多时。除了萨满自己坐着的床垫,屋内另外还有五张,我们五个人分别找到垫子坐下。床垫不厚,坐上去只有薄薄的一层。我打量了一下这栋简朴的木屋,十几平米见方,没有任何家具,像这里的其它房子一样没有玻璃只有纱窗。屋子最里面是马桶和淋浴-当然只可能有凉水。在大钊坐的床垫旁边的墙壁上,有个直径大概半米的窟窿。屋里没有电所以漆黑一片,只有屋外的月光透过窟窿照射进屋内。窟窿不小,毒虫毒蛇很容易爬进来,当然也很有可能会有什么别的东西。
向导介绍说,这位萨满是子继父业,任职萨满已经三十余年。我印象里部落的萨满都应该是不苟言笑,一脸严肃和神秘,随便一张口就是听不懂的咒语。但是这位萨满有点不一样,脸上总是挂着憨笑,一笑就露出一口不整齐也不完整的牙,不会让人敬畏,倒是觉得可爱。萨满问明大家来服用死藤水的目的,说Ayahuasca的功效虽然因人而异,但是有一个功效,就是会帮助人净化自身。向导说也许在仪式过程中我们会看见陌生的人(或者其它什么)进入屋内,不用理会,萨满自会施法保护大家。
晚九点半,仪式马上开始。萨满从身旁拿出一个两升塑料瓶,里面装满了深绿色的液体。他打开瓶盖,将死藤水倒在一个玻璃shot杯里递给我。按照仪式流程,饮用之前,需要在心里默念你的愿望。
按萨满说的心里默念了一下愿望,转念一想不对,说中文的话,Ayahuasca大神估计不明白,又换成英文说了一遍,一想还不对,是不是要用西语?还是印加语?还是亚马逊部落土语?反正我都不会。既然是大神,应该是超越语言的存在,不管了,喝吧。一杯绿油油的充满了浓郁植物味道的死藤水进了肚子,比我之前喝过的任何草药都还要苦一些。
美国人也喝下以后,萨满示意我们各自躺下,静静等待。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我内心在忐忑地期待着。各种过去的人和事在我脑海里轮番出现、消失、反复出现。这个时候思维非常活跃,想起了一些平时很难想起的人,甚至再也不会有交集的人。我不知道会在不久之后的幻觉里看到谁、看到什么,也不知道对那些景象能不能坦然面对。眼前一片漆黑,屋内一片死寂,这时候听觉似乎被死藤水放大变得异常灵敏。屋外丛林中的虫鸣鸟语显得格外清晰。
突然,萨满开始手摇沙锤,唱起咒语。沙锤本来微弱的声响随着萨满的歌声越来越强烈,我的胃里开始膨胀,我仿佛看到绿色的微光从腹中透出来。紧接着头皮开始肿胀,随着沙锤的节奏有规律地嗡嗡作响。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一个五彩的空间,空间中不可名状的物体像流星般快速飘过。我下意识的睁开双眼,这一睁眼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房梁上一团阴影,好像晃动着一个巨大的怪物。仔细一看,原来是萨满身旁蜡烛的火光投射在旁边的塑料瓶子上,在房顶映出了巨大的影子。
美国人拿起身旁的垃圾桶开始哇哇吐起来,死藤水在他身上开始生效了。而我这时还感受不到什么,于是萨满又给我倒了一杯。第二杯下肚,萨满让我躺下去,集中精神,放松自己。肚子里感受到死藤水和胃液的交融与冲突,开始恶心,一部分死藤水下到小腹,感觉要拉肚子。闭上眼睛,之前的五彩空间变成宇宙星图,一团团星云在眼前汇集、飘散,还有不认识的面孔和身体急速掠过。过了一会儿宇宙变得异常抽象,就好像小时候透过万花筒看到的世界,不规则的几何空间,不断破碎、重组、再度破碎...
美国人又吐了,我坐起来,打了几个嗝却吐不出来。向导凑过来问我是不是一切都好,都看到了些什么。我告诉他我只是很晕,看到的东西都很抽象,无法具体描述。他转身和萨满嘀咕了几句后跟我说,我周围有一层枷锁,限制了我的自由,也阻碍了死藤水的效力。萨满需要加强法力才能冲破,所以他们决定给我喝第三杯。已经晕得七荤八素的我接过这第三杯,一饮而尽。
躺在地板上,明亮的月光和萨满魔性的歌声,像是把我缚在地板上的绳索,让我无力动弹,而此时意识却非常清醒。我羡慕已经呕吐了两回倒在床垫上酣然入睡的美国人,他的鼾声响彻天际。我很想也快点吐出来,坐起来用手去抠嗓子,仍然无济于事。闭上眼睛,虽然没有睡着但是梦境此起彼伏,我看到前几天在利马认识的巴西姑娘,她站在山谷对面的人群中,带着骷髅面具;接着我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面无表情,隔着两道玻璃门面朝我站立,抱着一个小女孩,脸上出现越来越多的皱纹,渐渐苍老。
就这样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屋子里的人全都睡着了,包括萨满。我扭头看手机,此时是凌晨1点。就在此时,我眼前黑暗的天空瞬间被点亮,像是夜空中的焰火,又像是宇宙中恒星的爆炸,然后又瞬间回归黑暗。我突然感觉到胃里的东西倾巢而出,赶紧起身拿过垃圾桶,吐在里面。
我抱着垃圾桶吐了很久,之后又去马桶上坐了很久。回到自己的床垫后,大家依然睡得香甜,没人注意到我。躺下后依然很清醒,感觉像是喝醉了酒,天旋地转但又无法入睡。就这样迷迷糊糊到了五点半,向导把大家叫醒,进行最后的仪式。萨满点燃一支不知什么做成的烟,依次把口中的烟雾吐到我的前胸、后背、双手和双脚上。叮嘱我回去马上洗澡,这样就彻底完成净化。
一般来说死藤水喝一杯足矣,我却连着喝了三杯。萨满说我太强壮,一杯不够,两杯冲不破那些环绕我的枷锁,第三杯后,终于成功,从此我成为一个不再受束缚的自由人。
我依然眩晕,晕成一个不能走直线的醉鬼。出门回望萨满的小木屋,朦朦胧胧显得那么不真实。
📷
回到住处,按照萨满嘱咐洗了冷水澡,之后睡了一个小时,醒来体力差不多恢复了一半。中午吃饭遇到向导,他拍着我肩膀说,朋友,你现在看起来犹如新生一样。
下午四点,离开亚马逊丛林,经过昨夜那条通往丛林的小径时,总觉得有个声音召唤我再继续走向深处。我希望有一天还能回来,能去到没有文明涉足的雨林深处,和那些每日狩猎、不问世事的亚马逊族人生活在一起。
8.20
马尔多纳多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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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D WHAT YOU LOVE AND LET IT KILL YOU
带给你们这个世界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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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萨满开始手摇沙锤,唱起咒语。沙锤本来微弱的声响随着萨满的歌声越来越强烈,我的胃里开始膨胀,我仿佛看到绿色的微光从腹中透出来。紧接着头皮开始肿胀,随着沙锤的节奏有规律地嗡嗡作响。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一个五彩的空间,空间中不可名状的物体像流星般快速飘过。我下意识的睁开双眼,这一睁眼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房梁上一团阴影,好像晃动着一个巨大的怪物。仔细一看,原来是萨满身旁蜡烛的火光投射在旁边的塑料瓶子上,在房顶映出了巨大的影子。
美国人拿起身旁的垃圾桶开始哇哇吐起来,死藤水在他身上开始生效了。而我这时还感受不到什么,于是萨满又给我倒了一杯。第二杯下肚,萨满让我躺下去,集中精神,放松自己。肚子里感受到死藤水和胃液的交融与冲突,开始恶心,一部分死藤水下到小腹,感觉要拉肚子。闭上眼睛,之前的五彩空间变成宇宙星图,一团团星云在眼前汇集、飘散,还有不认识的面孔和身体急速掠过。过了一会儿宇宙变得异常抽象,就好像小时候透过万花筒看到的世界,不规则的几何空间,不断破碎、重组、再度破碎...
美国人又吐了,我坐起来,打了几个嗝却吐不出来。向导凑过来问我是不是一切都好,都看到了些什么。我告诉他我只是很晕,看到的东西都很抽象,无法具体描述。他转身和萨满嘀咕了几句后跟我说,我周围有一层枷锁,限制了我的自由,也阻碍了死藤水的效力。萨满需要加强法力才能冲破,所以他们决定给我喝第三杯。已经晕得七荤八素的我接过这第三杯,一饮而尽。
躺在地板上,明亮的月光和萨满魔性的歌声,像是把我缚在地板上的绳索,让我无力动弹,而此时意识却非常清醒。我羡慕已经呕吐了两回倒在床垫上酣然入睡的美国人,他的鼾声响彻天际。我很想也快点吐出来,坐起来用手去抠嗓子,仍然无济于事。闭上眼睛,虽然没有睡着但是梦境此起彼伏,我看到前几天在利马认识的巴西姑娘,她站在山谷对面的人群中,带着骷髅面具;接着我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面无表情,隔着两道玻璃门面朝我站立,抱着一个小女孩,脸上出现越来越多的皱纹,渐渐苍老。
就这样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屋子里的人全都睡着了,包括萨满。我扭头看手机,此时是凌晨1点。就在此时,我眼前黑暗的天空瞬间被点亮,像是夜空中的焰火,又像是宇宙中恒星的爆炸,然后又瞬间回归黑暗。我突然感觉到胃里的东西倾巢而出,赶紧起身拿过垃圾桶,吐在里面。
我抱着垃圾桶吐了很久,之后又去马桶上坐了很久。回到自己的床垫后,大家依然睡得香甜,没人注意到我。躺下后依然很清醒,感觉像是喝醉了酒,天旋地转但又无法入睡。就这样迷迷糊糊到了五点半,向导把大家叫醒,进行最后的仪式。萨满点燃一支不知什么做成的烟,依次把口中的烟雾吐到我的前胸、后背、双手和双脚上。叮嘱我回去马上洗澡,这样就彻底完成净化。
一般来说死藤水喝一杯足矣,我却连着喝了三杯。萨满说我太强壮,一杯不够,两杯冲不破那些环绕我的枷锁,第三杯后,终于成功,从此我成为一个不再受束缚的自由人。
我依然眩晕,晕成一个不能走直线的醉鬼。出门回望萨满的小木屋,朦朦胧胧显得那么不真实。
回到住处,按照萨满嘱咐洗了冷水澡,之后睡了一个小时,醒来体力差不多恢复了一半。中午吃饭遇到向导,他拍着我肩膀说,朋友,你现在看起来犹如新生一样。
下午四点,离开亚马逊丛林,经过昨夜那条通往丛林的小径时,总觉得有个声音召唤我再继续走向深处。我希望有一天还能回来,能去到没有文明涉足的雨林深处,和那些每日狩猎、不问世事的亚马逊族人生活在一起。
8.20
马尔多纳多港
关于作者:大成哥
生于北京 旅德八年 车企十年
自2017年开始,告别朝九晚五的500强公司,成为环球旅行者
想在老去之前,看遍这颗星球的美好。
微博/公众号/知乎/抖音:逆光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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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赞
发布于2018-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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