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烟云 · 十七处世遗的故事 | 野望与风雅:将军的金阁与银阁(下)

京都烟云 · 十七处世遗的故事 | 野望与风雅:将军的金阁与银阁(下)

如果说金阁寺代表了将军无上的野望和辉煌,那么银阁寺更多地代表了将军的淡泊与风雅。银阁寺的故事,开始于室町幕府的八代将军——足利义政。这位将军的一生像是他祖父足利义满的照影,原本他也没有继承权,但是父亲被暗杀,哥哥继承大位后10岁即即夭亡,于是年仅13岁的他就幸运地登上了将军的宝座。1473年他将将军一职让位于长子义尚(九代将军),后也出家了。与祖父一样,他也喜好风雅,1482年他仿照祖父的山庄“北山殿“开始修建“东山殿”,这便是银阁寺的前身。

足利义政画像(图片来自百度百科)

足利义政画像(图片来自百度百科)

然而,此时的政治形势已大不相同,室町幕府早已失去了对家臣和地方势力的控制力。先是饥荒和大规模农民起义的爆发(“土一揆“),后来因为继承人问题爆发了更为严重的“应仁之乱”(1467~1477年),使得繁华的京都变为一片焦土。由于银阁是在战乱后修建的,将军的心境已大不相同,从积极进取转向无力逃避。义政的心里似乎还是想比照自己的祖父的,然而水平有限昏庸无能,只能寄情于自己的东山殿小天地和文化艺术里。从这一时期的绘画和文学作品也可以看出,雪舟的山水画、僧人池坊专庆开创的立花(早期的花道)和村田珠光的茶道融合了禅宗的简素和日本传统文化中的幽玄美,提倡的是淡泊闲寂之美。

雪舟的秋冬山水图(图片来自美术网)

雪舟的秋冬山水图(图片来自美术网)

银阁寺最早也不叫这个名,叫东山殿。最早完工的是常御所,然后义政便住进了山庄。之后继续修建了超然亭、持佛堂(东求堂)和会所。观音殿(银阁)是最后完成的建筑,完成的第二年(1490年)义政就去世了。与鹿苑寺(金阁寺)一样,义政死后东山殿被改造为临济宗的寺院,因义政的法号慈照院而被命名为慈照寺。后来其他建筑均被烧毁,仅存银阁和东求堂。到了江户时代,相对于金阁寺,而被最终称为银阁寺。

今天的银阁寺地图,与当年的东山殿格局还是有很大差异的(图片来自官网)

今天的银阁寺地图,与当年的东山殿格局还是有很大差异的(图片来自官网)

银阁的一层叫“心空殿”,是住宅风格的样式,二层叫“潮音阁”,是禅宗样式的佛殿,只看那标志性的花头窗便可知晓。旁边的东求堂在国内不甚有名,却是日本”书院造“样式的缘起。关于银阁寺有几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银阁 (图片来自官网)

银阁 (图片来自官网)

第一个问题是银阁上到底有没有贴银箔?这也有很多种说法,按照现在官网的说法,平成19年(2007年)1月5日进行的科学调查表明,从创建当时开始就没有贴银箔。这与幕府财力下降也有关系,义满时代正值日中勘合贸易的黄金期,而到了义政时代,经历应仁之乱后幕府在全国的控制力已大大下降,推行的段钱赋税以失败告终,最终银阁的修建只能让山城国寺院神社的领地来负责出钱。

二是银阁的“银“到底指什么?金阁和银阁也总是与日月联系在一起,金阁象征日之辉,银阁则代表着月之华。然而,人们今天印象中最有名的银沙滩和向月台,在义政时代是没有的,是江户后期加建的。银阁最初的设计,是在东面的锦镜池畔赏月,水面的月影变幻无常,银色的月光反射到“心空殿“内,可能这才是设计者构想的”银“阁的由来。

银阁与锦镜池(图片来自官网)

银阁与锦镜池(图片来自官网)

据说,东山脚下因为地形因素很容易产生雾,雾与月光的银阁,真是十分具有禅意了。所以想要真正体验银阁寺的美,应该选个明月夜,方能体验那种简素空寂的意境。不得不说,向月台和银沙滩的设计,虽然颇为现代,却是十分贴合银阁最初的想法。

银沙滩与向月台(图片来自官网)

银沙滩与向月台(图片来自官网)

月光下的向月台(图片来自日本杂志)

月光下的向月台(图片来自日本杂志)

三是银阁寺与“书院造“是什么关系?从平安时代开始日本贵族的住宅形式为”寝殿造“,到了室町时代禅宗开始流行,“书院”原本是禅宗寺院中禅僧的居所和书斋,后来取代贵族住宅的传统形式“寝殿造”成为上流社会住宅的基本样式,主要是在武士阶层流传开来。寝殿造建筑在室内没有太多的固定分隔,只有屏风、幔帐、软帘这样的活动分隔物,在屋内有铺设榻榻米,但只在落座和就寝的地方铺设。书院造建筑则有“障子”这样的固定隔断,且在全屋都铺设了榻榻米。

《源氏物语绘卷》中展现的寝殿造(图片来自网络)

《源氏物语绘卷》中展现的寝殿造(图片来自网络)

书院造的室内也很有意思,主要包括違い棚、付け書院、床の间(类似于壁龛)等部分。違い棚最早是书架,后来演变为放花和茶道具的地方;付け書院贴近明障子,最早是禅僧们读书的地方,后来台子变矮了不适合读书,也变成放置的空间;床の间用于放置主人最引以为豪的物件、书画、文物等,是主人展示自己宝贝和招待客人的核心区域。东求堂的同人斋是一个仅有四叠半的小书院,只有違い棚和付け書院,但却是后代书院造的前身

东求堂(图片来自官网)

东求堂(图片来自官网)

书院造的室内,左图是付け書院最早的作用(图片来自《图说日本史通览》)  (图片来自官网)

书院造的室内,左图是付け書院最早的作用(图片来自《图说日本史通览》) (图片来自官网)

今日是八月十六,500多年前义政的亲生子义尚在征讨六角氏的阵中死去,悲痛欲绝的义政只能放弃他的隐逸生活重新出山。为了超度义尚的灵魂,义政接受横川景三的建议,在当年盂兰盆节的八月十六日,在银阁寺旁的如意岳上燃起了“大“字的山火,这就是现今每年八月十六日京都大文字五山送火的由来。不知今日的年青人在观看山火时候,有多少人能记得这个逃避世事却又品味不俗的义政将军。

月光照进的银阁,是我淡泊闲寂的内心。

参考资料:《图说日本史通览》、《千年古都京都》、《苇原露华》、《图说日本建筑史》、《木骨禅心》、《日本建筑与生活简史》、《岩波新书03京都》、《国宝の解剖図鑑》、《庭园之心》、日本维基百科、金阁寺官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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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0-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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