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崎之殇
日本资深旅行者,问答探路者
位于九州最西端的长崎,是一所因为原子弹而知名的城市。1945年8月9日上午11点02分,由美国空军飞行员Charles Sweeney驾驶的B-29超级空中堡垒轰炸机Bockscar在长崎上空三万一千英尺投下,在1,800英尺高度爆炸,为长崎这座城市的历史刻下了一道永远无法抹平的伤痕。来到长崎,看看原子弹留下的印记,是不可错过的行程之一,毕竟这样的地方全世界只有两处而已。
长崎原爆资料馆
不过我想说的是,在长崎的历史上,伤痕可不止这一道。从日本战国时期开始,天主教就通过频繁的商贸往来全面渗透进了日本社会,而作为当时最大的对外贸易港口,长崎乃至北九州成了当时天主教在日本的主要阵地,甚至渗透到了各藩的大名层面。可到了天下一统后,先是由于一个不必要的误会,导致对西方世界充满好奇心的丰臣秀吉对天主教徒痛下杀手;之后更是被不远处的岛原天主教徒起义所波及,全城的天主教徒先后遭到了四次大规模的驱除与迫害,不得不转入隐匿状态过起了暗无天日的生活,直至1873年天主教禁令解除。为了纪念这段惨遭迫害的岁月,当地的天主教徒集资建起了当时远东最大的天主堂浦上天主堂,可到了1945年美军扔下的那枚原子弹无巧不巧就在浦上天主堂边爆炸,将记载这段苦难史的天主堂夷为平地。。。好吧,实在是有点惨对吧。也正因为原子弹伤痕与天主教伤痕主要交叠在长崎北部的浦上地区,我才会以长崎之殇来命名这里,并以此纪念这座城市的历史与伤痕。
探索长崎之殇的第一站并不在浦上的核心地区,而在JR长崎站斜对面的西坂山丘。目前贵为国宝和新科世界文化遗产的长崎大浦天主堂就是正对西坂山丘建起的。可能会有朋友会有疑问,为什么大浦天主堂会正对西坂山丘而建呢?其实,这片西坂山丘,就是四百年前丰臣秀吉下令处死二十六名天主教徒的地方,也是本文记录的属于长崎历史的第一道伤痕。熟悉丰臣秀吉的朋友应该都知道,丰臣秀吉是一位对西方世界充满无限好奇心的人,他手下也有不少来自于九州得力干将信奉天主教(比如最著名的征朝第一军司令小西行长),那他为什么又要对天主教徒痛下杀手呢?
西坂山丘,二十六圣殉教纪念碑
故事的起因是这样的。1596年,西班牙商船“聖腓力(San Felipe)”漂泊至土佐国。丰臣秀吉派五奉行之一的增田长盛和以葡萄牙人为主的耶稣会教士前去调查这批陌生人。然而日本的官员却和西班牙船长发生了冲突;而且在耶稣会葡萄牙人或有意或无意的翻译之下,增田长盛认为西班牙人狂妄无礼拒绝检查,并恃西班牙强盛的国力无视日本主权。火上浇油的是,得到西班牙王室支持的天主教芳济会更用尽手段在老猴子面前为聖腓力号开脱,这绝对是越描越黑的猪队友啊。葡萄牙人的耶稣会和西班牙背景的芳济会虽然同是属罗马天主教下属的教会,但前者受葡萄牙贵族资助又有很多葡萄牙人成員,后者得到西班牙王室支持;更兼当时葡萄牙刚刚被西班牙吞并,民族和派系双重矛盾使他们在日本展开了明争暗斗,互相在日本当局面前诋毁对方。耶稣会希望借此打击芳济会,以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而芳济会则暴起鸣冤,与耶稣会在日本斗作一团。对这群西洋人的私斗忍无可忍的丰臣秀吉最终于1596年12月8日发布了天主教禁止令,在全日本掀起了第一波针对天主教的镇压运动(当然,和江户幕府初年的禁教令相比还是怀柔的多,毕竟老猴子这次禁教的目的主要还是禁止这些洋人在他眼皮下私斗,无论耶稣会还是芳济会在日本并没有被取缔,而是作为老猴子与欧洲沟通的途径长期存在直至德川幕府初年才被全面取缔)。
西坂山丘,二十六圣殉教地迹
当时在关西地方传教的耶稣会3名会员(日本人)、芳济会6名传教士(包含4名西班牙人、1名墨西哥人以及乱入的1名葡萄牙人)、以及17名日本信徒(基本就是所谓的不明真相被蒙蔽的群众)不幸成为了第一批天主教禁止令的牺牲品(其实更应该说是第一批被宗教内部派系斗争殃及的池鱼),被从近畿一路押往长崎处刑。相传由于长崎港前西坂之丘的地势与圣经中基督当年被钉在十字架上时的高尔高沙山冈酷似,所以这二十六人自己选择了这里作为他们的行刑地。1597年5月5日,二十六人在西坂之丘殉教,其中最年轻的教徒年仅12岁。直至1862年6月8日,罗马教皇庇护九世(Pope Pius IX)将这二十六人正式列圣。1950年,罗马教皇庇护十二世(Pope Pius XII),把这里定为天主教的正式朝圣地。1956年,长崎县将这座山丘列为史迹。1962年,也就是列圣100周年之际,在这片西坂之丘建起了舟越保武制作的纪念碑和今井兼次设计的纪念馆。经过近400年的挣扎与努力,这些很有些无辜的殉教者终于得到了迟到的认可(其实我觉得更多是教宗还他们这些派系斗争牺牲品一个公道)。不过我总觉得,这帮兄弟死得有点冤,搞清前因后果的话你会发现其实他们是被自己的教友坑死的,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日本版故事。
二十六圣殉教纪念碑,背后就是二十六圣纪念馆
讲完故事步上西坂,迎面看到了一座有两个圣家大教堂风格塔楼的建筑。一开始我以为这就是二十六省人纪念馆,后来才发现是西坂教会。教会前的草地上树立着日本二十六圣人殉教迹石碑,标明了四百多年前故事发生的位置。400年前,二十六位很是无辜的殉教者就是在西坂之上面朝这个角度殉难的。长崎港的风景当年在这里可以一览无遗,如今却早已被层层叠叠的建筑所遮盖。在西坂教会边就是二十六圣人纪念馆,外墙上用五彩马赛克拼出漂亮的图案,浓浓的拉丁风宛若置身巴塞罗那。在纪念馆正门前有一座类似于照壁的巨大雕塑,是雕塑家舟越保武按照真人1:1的比例制作的二十六圣人殉教纪念碑,如今也成为了殉教地的标志。
二十六圣纪念馆入口,浓浓的天主教风
进入纪念馆展厅,里面一开始便描绘了这二十六人从近畿一路被押往长崎的路程。之后陈列着十七世纪初在欧洲流传的、现存最古老的、反映这件殉教事件的铜版画。由于几乎没有人亲临现场,当时流传的铜版画基本都是欧洲人根据自己想象绘制的殉教场景,因此也称得上五花八门不一而足。接下来,展厅里展出了二十六殉教者留下的遗物,以及北九州天主教徒相当多的遗物,包括在岛原天主教起义战场发掘出起义军使用的火枪子弹,以及丰臣秀吉帐下的天主教大名、筑城名手以及茶道名家之一的高山右近的雕像。这兄弟其实顺利躲过了丰臣秀吉这一波的禁教,可还是没躲过江户幕府初年面对幕府发出的禁教令,不得不远走菲律宾,最后客死异乡。
上到展厅二楼,迎面是战国末年九州信封天主教的大名派往欧洲朝觐教皇的少年使节团、于1585年在西班牙萨拉戈萨获得的石膏石圣母像。而在圣母像后,就是存放殉教者遗骨的荣光之间;石棺中存放的就是殉教者遗骨,在荣光之间中安息,享受永远的荣光。展厅二楼最重要的藏品就是下面这两册由九州天主教大名派往欧洲朝觐的少年使节团带回的彩色圣歌五线谱原本,堪称镇馆之宝。一片曾经的天主教王国在一夜之间全面禁教,造成的伤害影响了之后数百年的长崎历史。
从西坂山丘下到JR长崎站前,搭乘有轨电车到浜口町站下车,步行10分钟左右,就到了长崎原爆死没者祈念馆门前。穿过祈念馆入口,迎面出现了一个直径达29米的水盘,这是为了纪念那些在对水的渴望中死去的原爆遇难者而设计的。在进入祈念馆之后,参观者需围绕这这个水盘逆时针转上一圈,使自己的心态平和宁静下来才能进入本馆。事实上,我在看到这个水盘后,整个人立即被庄严肃穆的气氛所笼罩了。水盘上凸起两面平行玻璃墙,与地下二层追悼大厅里的玻璃柱相连,指向原爆中心点。每天晚上,在这个水盘上都会映射出七万束灯光,代表着被原爆夺走的七万条生命。
长崎原爆死没者祈念馆入口水盘
进入本馆一层,室内的风格设计倒是与安藤忠雄一脉相承的清水混凝土风。一层大厅内,由三个液晶屏与3D眼镜构成了一个简单的VR影院,向人们展示着原爆中心地狱般的惨状。说实话,《圣斗士星矢》里描绘的冥界也不过如此吧。沿着大写意风格的楼梯下到B1,B1大厅的落地玻璃窗外,水盘中的水沿着墙壁缓缓向下流淌。由于B2是死难者追悼大厅,这样的设计或许就是想让这些遇难者离水更近一些吧。B1大厅边是一间和平信息台,里面挂满了各色祈求和平写满祝愿的祈愿卡,此外还可以在电脑上留下自己的和平留言,还有专门的中文留言系统。电子版的和平留言可以在系统中保留10年。
祈念馆中的和平祈愿
一路下到整个祈念馆的核心B2层,追悼大厅的前厅,一泓清泉在这里静静流淌,而墙上的液晶屏里则滚动播放着遇难者的照片。进入追悼大厅,眼前又出现了熟悉的玻璃柱。前面说过,水盘上那两堵玻璃墙直接与追悼大厅的玻璃柱相连,在保持风格统一的前提下,同时把自然光线引入这个深入地面十几米的空间内,所带来的开扬感让这里不再压抑。按照墙上的说明,这个设计代表着人们对未来和平世界的向往向天空延伸出去。相比广岛那个压抑到让人情绪濒临崩溃的祈念馆,长崎的设计给了生者更多的信心与希望。我爱这样的设计。玻璃柱的尽头,是一个保存着全部原爆死难者名册的名册架。名册架高9米,分27层,每层最多可安放9册。截至平成27年(2015年)8月9日(也就是长崎原爆70周年),这里共保存了170册名单,共计168767位遇难者的姓名。
祈念馆的核心,B2层追悼大厅
虽然一直有人认为“原子弹下无冤魂”,但相对广岛,长崎至少是相对有点冤的那个受害者;毕竟8月9日那天投放在长崎的胖子,原本的首选目标是小仓兵工厂。此外,在三天前广岛已经被小男孩夷为平地的前提下,昭和政府依旧负隅顽抗,这才是酿成长崎悲剧的真正原因。这168767名死难者,都是活活被昭和坑死的,他们比广岛的死难者要冤得多。躬身拜别这些冤魂,我们继续向前。
祈念馆的隔壁就是原爆资料馆。沿着代表岁月时光的螺旋阶梯一路下到地底,迎面看到了长崎原爆资料馆的座右铭:但愿长期是最后一个原子弹爆炸地。结合之后的内容看,长崎在怎样看待原爆这件事上的三观,比广岛表现出的欲说还休首鼠两端要端正的多。
但愿长期是最后一个原子弹爆炸地
永远定格在1945年8月9日上午11:02分的挂钟
一进门,迎面看到了大写的时间以及一座被永远定格在1945年8月9日上午11:02分的挂钟。资料馆的第一部分内容,全景重现了附近的浦上天主堂在原爆后的惨状。被爆的天使像,只剩下一个头部;原本华丽的彩色玻璃碎成一地,玻璃念珠甚至被融化成了一团。穿过浦上天主堂,出现在我眼前的则是那枚“胖子”。胖子就是那枚被投掷在长崎的原子弹的名称,得名自丘吉尔体形。1945年8月9日,由Charles Sweeney驾驶的B-29超级空中堡垒轰炸机Bockscar在长崎上空三万一千英尺投下,在1,800英尺高度爆炸。胖子长3.25米,直径1.52米,重4545公斤,释放的能量约相等于两万吨TNT,比投掷在广岛的小男孩破坏力更大。不过,由于长崎地势多山,造成的损害比平坦的广岛要低不少,这从原爆后残留的建筑数量上也可以看出。下面这个就是在沙盘上模拟的胖子爆炸危害范围,可以看出到了大浦天主堂附近基本已经没受到太多波及了,因此长崎市中心以大浦天主堂为首的很多珍贵建筑才得以保存至今。
胖子
被原子弹高温熔化变形的玻璃瓶
继续向前,依旧是原子弹爆炸留下的遗物,比如一个扭曲变形的玻璃瓶,被固定在架子上供参观者触摸体验原爆的威力。而在旁边,一个玻璃残品上粘连的人类手骨更是触目惊心。不过总的来说,长崎原爆资料馆里这种触目惊心的场景没有广岛来的利害,应该是两家的取向定位不同的缘故,这里更偏向于反核反战。上到B1,这个展厅基本就是以反核武器为主题的。墙上按照时间轴顺序排列着核武器发展史,而在时间轴对面则是用拟人的手法描绘出那一个个被核试验摧残得面目全非的地名:比基尼、内华达、汉福德、新墨西哥。。。或许应该加上切尔诺贝利以及福岛吧。无论祈念馆还是资料馆,长崎都不像广岛那样压抑沉重略带煽情,三观自始至终保持很正的状态,确实做到了孔夫子所说的“哀而不伤 怨而不怒”。虽说我对长崎原爆资料馆对于禁止核武器的观点持保留意见,但我依旧觉得这个馆确实很值得一看。
出了原爆资料馆,沿着浦上天主堂通走了大约10分钟,浦上天主堂罗曼式风格的拱顶出现在我眼前。浦上教会,通称浦上天主堂,是一座位于日本长崎市的天主教教堂,以无原罪圣母为主保。1914年完工,1945年因长崎原子弹爆炸被毁,1959年重建,1962年成为天主教长崎总教区的主教座堂,现今已成为长崎市的著名景点。目前堂区所属教友总数约7千人,在日本名列前茅。
浦上天主堂
1945年8月9日,胖子被投在长崎,爆心地点离浦上天主堂只有500米。更要命的是,在投弹的当时,大量信徒都为了8月15日的圣母升天日,集中在教堂内做告解。因此,在原子弹的袭击下,主任司祭西田三郎、助任司祭玉屋房吉以下,天主堂内所有信徒全部遇难。而在通往教堂坡道的左手边,就是浦上天主堂在原爆后残留下来的钟楼遗构。而当时钟楼上的瑞士产Angelus钟,原爆时被核子风暴吹飞到天主堂以北30米开外,如今也成为了浦上天主堂历史记忆的一部分。
浦上天主堂在原爆后残留下来的钟楼遗构
沿着坡道一路向上,坡道尽头右侧是信仰之础,这是1930年为浦上公教徒流配六十年記念所建。原物毁于原爆,这是战后重建的。右侧则是日本解除禁教令的纪念碑。从明治元年到明治六年,为了解救浦上这些被迫害的教徒,以及开放日本禁教令,西方各国通过各种途径反复向明治政府施压,最终在明治六年迫使日本政府解除了禁教令,这块纪念碑就是为此而建的。
浦上天主堂前教皇若望·保禄二世的雕像
讲了半天,终于可以看看这座漂亮的红砖天主教堂了。虽说是战后重建的,但如今的浦上天主堂基本保留了战前原貌。原本长崎市希望把浦上天主堂的遗址完整地保留下来,成为原爆遗址的一部分。不过由于这里对于教众来说太过重要,在广大教徒的反复要求下,浦上天主堂最终在原址得以重建。正门右侧,教皇若望·保禄二世(Sanctus Ioannes Paulus PP. II)的雕像。他生于波兰,是第一个成为教宗的斯拉夫人,也是自1522年哈德良六世后第一位非意大利人教宗。若望·保禄二世自接任起共到其他国家进行教宗访问102次,是历史上出行最多的教宗,因此也被称为“空飛ぶ教皇”。1981年2月23日,出访日本的若望·保禄二世造访了长崎浦上天主堂,并发表了反核反战宣言。也因此,他的形象被永久保留在浦上天主堂门前。
浦上天主堂大门左侧描绘浦上四番崩场景的浮雕
之前我们就说过,早在浦上天主堂诞生之前,浦上地区一直都是日本天主教之殇。1865年,法国神父 Bernard Petitjean发现几乎全体浦上村民均为岛原之乱后隐匿下来的天主教徒,史称“教徒发见”。1869年和1873年之间,浦上村有超过3600名村民遭到驱逐。在流亡的7年期间,有650人死亡,史称“浦上四番崩”(也就是发生在浦上的第四次教徒迫害事件,前三次分别发生在1790、1839、1856年)。1873年天主教禁止令被废除后,受迫害的隐藏基督徒回到他们的家乡,决定建立自己的教堂。他们购买的土地,是在两个世纪中曾经遭受屈辱盘问的地方;在这里一年一度举行的“踏绘”要求信徒们践踏圣母像或耶稣像。因此,他们认为这个地方是纪念长期迫害最合适的地点。建筑由Francine神父始建,两座钟楼高64米,建于1875年。到1925年完成时,为东亚最大的天主教堂。而在浦上天主堂大门左侧的浮雕及说明板,把浦上村的悠悠往事昭告天下。讲完故事,我们来参观这座不算太宏伟却写满故事的教堂。教堂内不许拍照,根据我的目测,浦上教堂罗曼式外观下,隐藏着哥特式的内心。虽然在皮囊上比不得保存至今的新科世界遗产、国宝大浦天主堂,但从历史文化角度看,浦上天主堂才是整个长崎、甚至整个日本天主教的核心。
广岛原爆点有个平和纪念公园,长崎也有一个平和公园。广岛的原爆点位于河流的交叉点、一片冲击平原上,因此有一个经典的原爆点喷水池祈愿之火三点一线的设计。而长崎的投弹点浦上位于山谷间,平地面积小且不规整,因此长崎平和公园的设计就是利用地形、依山而建。平和公园门口,一条大写意的电动扶梯带着大家向公园核心区移动上去。电梯把我带到了平和之泉前,在原爆之后,濒死的遇难者在对水的渴望中痛苦离世。为了给这些冤魂送上一杯水,也为了让这个世界永远不再有核武器下的冤魂,平和公园选择的建立这个平和之泉,并设计在整个公园的入口处。喷泉水池直径18米,喷泉高度0.5-6米;不断变化的喷泉,取和平鸽振翅飞翔的形象,寄托对和平的祈愿。平和之泉正面的石碑上,记载着时年9岁的女童山口幸子的日记--《原爆云下的生活》内的一段节选:“嗓子干得难受。水里有像油一样的东西浮成一片。无论如何也想要喝水,最终还是喝下了带着浮油的水。” 看着好心疼。
平和公园入口处的平和之泉
喷泉后就是一条通往平和祈念像的宽阔参道,沿着参道一路前行,路边有很多纪念雕塑和慰灵碑,包括1981年民主德国(也就是前东德)赠送的诸国民友好之像、1985年苏联赠送的母子雕像、1980年,捷克斯洛伐克赠送的雕塑“Joy of life”,以及1980年保加利亚共和国赠送的“A Call”。 有没有发觉有什么共同点?没错,这一系列雕像都是上世纪80年代初,由当时的社会主义国家阵营(也就是华约组织)成员集中送来长崎的。或许我们已经无从知晓他们把这些表达善意的艺术品送来这里的真实原因,我只能推断在当时东西两大阵营对立的情况下,社会主义阵营在充分利用这枚美帝投下的原子弹大做文章,打宣传战吧。整个平和公园里我只找到了一尊澳大利亚赠送的雕塑是属于西方阵营的,不过送来的时间是本世纪初,早已是冷战结束多年之后了。讲真,到底是长崎不愿意接受以美帝为首西方阵营的善意,还是以美帝为首的西方阵营对着自己造的孽无法正视只能假装无视,我真的无从得知。当然,这里也少不了天朝的善意;雕像背面是著名的耀邦同志的手书“和平”二字。80年代中日蜜月期一去不返,我们只能感慨于美帝的离岸制衡手段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1981年民主德国赠送的诸国民友好之像
1985年苏联赠送的母子雕像
1980年捷克斯洛伐克赠送的雕塑Joy of life
1980年保加利亚共和国赠送的A Call
80年代中国赠送的雕像,背后是胡耀邦手书和平二字
穿过雕像群,沿着参道走到底,长崎原爆地标平和祈念像终于占据了我的所有视线。这尊著名的青铜制雕像高9.7米,重30吨,的和平祈念像。制作者的就是前两天我们在島原城下看到过的、出身长崎县島原市的雕塑家北村西望。这尊雕像看起来有些特别的姿态其实充满了寓意:指向天空的右手象征原爆威胁,平伸的左手象征和平,轻轻闭着的眼皮代表了对原爆罹难者的冥福祈祷与思念。每年的8月9日,在这个象征和平的雕像前都会举行和平祈愿仪式,向全世界发布属于长崎的和平宣言。在祈念像前,一年四季都有人们送来的鲜花,以寄托哀思祈求和平。
平和祈念像
平和公园对面就是长崎原爆落下中心地,这里也是我们在浦上地区的最后一站。其实这里现在已经是一片公共绿地了。绿地的入口处是一对来自原爆中心东南1500米圣德寺的石灯笼。圣德寺毁于原爆,而这对灯笼于1949年被移筑至此,作为永久的纪念。穿过石灯笼,步入原爆中心地。这座黑色的大理石地标,就是当年原爆在长崎地面的垂直投影点,黑色的碑身如同一把太刀一般直刺苍穹。边上则是从浦上天主堂移筑而来的原爆遗迹。毁于原爆的浦上天主堂其实是一间东西合璧的建筑,你看台阶下的这两头狮子就是很标准的东方样式。一抬头,一段完整的红砖墙角,顶端的浮雕清晰可辨。对照当时留下的影像,可以看出这段红砖墙角其实来自浦上天主堂残留拱门的一部分。
原爆中心地标
爆心点被爆当时的地层
继续向前60米,下了一个台阶之后,在如今的混凝土底层之下,长崎人用石棺封存了一片被爆当时的地层。透过玻璃可以看见一片狼藉的惨状。由于浦上地区基本被夷为平地,如今的浦上基本就是在当年原爆地层上重新覆盖了一层地面。而在浦上的重建过程中,长崎人特意保留了这片地层的原爆,将其封存起来,并让后人永远看见当时的真相。
原爆50周年纪念铜像
在原爆中心地的出口伫立着原爆50周年纪念铜像;一位母亲抱着一名逝去的婴儿,无声地诉说着长崎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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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更新于2018-11-17发布于2018-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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